從義務勞動取代河工, 到成為掛名在市裏的國家工人。

長纓這主意讓劉傳福老淚縱橫，領導是想著他們的啊，跟之前的那些不一樣。

“你讓長纓書記放心, 回頭我會把他們的工作安排好的，等忙完這幾天我就遞交報告上去。”

既然是端了國家的飯碗, 每個月都能拿國家的工資過年過節還有福利，那就不能偷懶不幹活。

雖說初春和秋末才是種樹的好時節，但是其他月份也得幹活。

他忙活完這陣就把工作安排遞過去, 絕對不會讓他縣裏的人白吃白拿的。

楊秘書看著淚流滿面的人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您辛苦了，也註意身體。”

造林員的崗位落實下來, 市財政局那邊原本還有些郁悶，三個縣區一下多了將近三百口人, 雖說工資不高一個月也就四十塊，但這筆錢總不會從天上掉下來。

他們財政局又該頭疼了。

當然眼下最頭疼的則是組織部。

伴隨著搬家的完成, 市委市政府分開辦公，歸屬於市委的組織部還在忙活著市裏頭幹部幹事人事檔案的調整，結果忽然間多了近三百位造林員。

又得組織檔案。

雖說沒那麽覆雜, 但也是讓組織部忙一壺。

歐陽蘭好不容易才逮住長纓, “您可真會給我找活。”

長纓瞧著他神容憔悴，“跟嫂吵架了？”

“沒有, 哪有的事，還不是你這給鬧騰的。”

組織部管的就是人事, 造林員的崗位又掛在市裏, 市財政發工資，市組織部管檔案。

現在還沒到發工資的點, 但檔案得先弄出來，要不回頭月底怎麽發工資呢？

問題是長纓還特別會玩花活，要把這將近三百名造林員的資料一一登記，還得有照片。

是的，必須得有照片。

去照相館照片得花錢，窮苦人家哪舍得這個錢？

不過沒關系的，不用他們出錢，人過來就行。

這麽一來，又增加了工作量。

長纓看著跟自己吐苦水的歐陽蘭，笑著說道：“有備無患嘛，我是怕回頭出現吃空餉的事情。”

歐陽蘭聽到這話一臉震驚，“不至於吧？”

怎麽不至於？

造林員現在也屬於有編一族，現在餡餅掉頭上大家還沒怎麽從這好消息中回過神來，可過個三五年呢？

指不定就出現替身。

“找個人給點錢來幹活，到時候來領個工資他吃差價就行了。”

雖然這能說得通，但歐陽蘭還是覺得長纓這話有些危言聳聽了，“這才幾個差價呀，至於嗎？”

“歐陽，現在的工資是低，可是不會一直這麽低下去，等到錢多了呢？我就問你一個事，趙春生當初貪汙是不是？”

歐陽蘭頓時明白長纓的意思了，一個市的二把手還缺福利待遇嗎？可依舊架不住他貪汙過更為驕奢淫逸的生活。

接受過黨章教育文化熏陶的趙春生都能做出這種事情來。

怎麽就敢保證其他人不會？

“可是你也說了，指不定回頭就出現個替身呢，萬一人真就是平日裏讓人幹活，領工資的時候本人來拿錢呢？”

這種事情防不勝防啊。

“所以還需要監督員。”長纓笑了起來，“監督他們工作。”

“就作監督？”

“嗯，這個監督員的選擇很關鍵。”

歐陽蘭明白了，“找眼睛裏揉不得沙的，但又不能是太過於刻板的，你放心，我會找到合適的人選的。另外那麽多造林員我覺得也得給他們安排學習任務什麽的，回頭我把他們那邊的具體工作也再詳細安排下。”

“行，麻煩你了。”

歐陽蘭後知後覺，他不是來找長纓算賬，控訴她給自己帶來太多的活嗎？

怎麽一下又給自己招攬了一堆的動作？

回到部門裏，歐陽蘭被其他幾個幹事圍住，“跟長纓書記說清楚了嗎？”

“當然說清楚了，長纓同志知道咱們最近辛苦了，說回頭忙完表彰咱們。”

表彰？

熟悉歐陽蘭的一群人覺得這事不太對，“部長，您該不會又搞出什麽花活來了吧？”

“哪能啊，別胡說，咱們組織部幹活就得細致，這些造林員也都是咱們的同志，咱們開個小會，商量下怎麽進行他們內容的管理。”

組織部的幹事們快哭了——

就知道歐陽部長不靠譜，又給他們增加工作量了。

……

長纓下班前接到了東北那邊打來的電話，“這邊啤酒廠說想跟您親自談談。”

“行啊，不過我最近走不開，你看能不能請他們過來一趟。”

“他們也是這麽想的，如果談妥了順帶著還能幫忙給落實下酒廠的建設。”

四月份，酒廠建設已經開始動工，現在正在打地基。

這邊談判順利讓長纓直接忽略了和青啤洽談失敗的壞消息。

不過在第二天下午就看到了哈啤那邊的人時，長纓多少有些意外。

坐飛機過來的，對方似乎還挺迫切。

這是個好消息，對方著急她就可以緩下來慢慢搞。

哈啤這邊過來的是他們的副廠長，姓路，土生土長的東北人說話十分豪爽。

“傅書記我想知道，你們金城這邊的經濟不算多好，這啤酒生產了打算賣給誰呀？”

長纓笑了起來，“往周邊地區販售。”

路副廠長想了想，“這個周邊是不是也有國界線以北啊？”

這人看著粗枝大葉的，但十分細心。

長纓笑了笑，“有這麽個打算。”

路副廠長哈哈笑了起來，“我就說嘛，怎麽還大老遠的非要跟我們合作，沖你是個實在人，咱們合作。”

實在並不是促成合作的唯一因素，事實上前期的談判才是最重要的。

再者說，對方那四六分成的要求可不是多是在。

長纓耐心的跟人談條件，“咱們可以擴大合作市場，三年四六分換成五年的四六分。”

只不過三年是哈啤占六，到了五年那就是金城這邊占六成。

路副廠長還有些遲疑，“這個我得跟廠裏商量下。”

商量的結果並不算多好，那邊要求五年期的五五分。

長纓堅持四六分不退讓。

商業局這邊著急了，鄭副局長親自帶隊去談判，好不容易快達成合作了，可別因為這一成利就談判失敗呀。

路副廠長也收起了爽朗的笑容，“傅書記親自跟我談給了我面，只是這是廠裏頭定下來的死線，您也別為難我。”

“我也知道路副廠長親自過來給足了我們面，不瞞您說，我這邊不止派人去了你們酒廠，青啤那邊也過去了，那邊談判失敗了。”

鄭副局長傻了眼，這不是自揭其短嗎？

談判的時候說這個，只怕哈啤這邊只會提出更多的不合理要求。

路副廠長有點懵，這事他知道啊，剛才跟廠裏打電話的時候廠裏說了，所以才要自己堅持五五分的底線不動搖。

“傅書記跟我說這個……”

“一個能失敗自然也能失敗兩個，所以我就想著引進外商。”

外商。

東北是大型國有重工企業聚集地，倒是沒多少外資。

也就靠海的那邊有一些，不算多。

金城這是西北內陸城市，能引什麽外商？

鄭副局長連忙說道：“我們傅書記和廣州那邊的外貿公司合作很多，和香港那邊的商人也有往來。這個路廠長可以去打聽下。”

路副廠長自然不會覺得這是在騙自己，“那我再跟廠裏打電話問問看。”

他這電話打個不停，再回來時笑容滿面，“引進外商那麽麻煩，還是咱們合作，四六就四六好了。”

鄭副局長松了口氣，總算是完成工作了。

然而這才哪到哪。

他是這次合作談判的領隊，得繼續忙。

工廠具體廠房建設，生產工藝，工人培訓，原材料的篩選，方方面面都得抓。

鄭副局長沒想到自己一個商業局的副局長還得這麽忙，如今還掛上了金城市啤酒廠廠長的名頭。

然而他哪敢不幹啊。

這是市裏大領導親自指派的工作，幹好了自己未來前程一片大好。

推卸不幹……

他可不敢。

……

省裏來的新領導喊長纓過去時，已經是星期五的下午五點鐘。

梁秋明去養老後，小韓秘書倒是留在省裏，這會兒親自過來請人。

“聽說代書記來到後還去下面視察了？”

小韓秘書點頭，“去了下面幾個市，回來時心情還挺沈重。”

能不沈重嘛。

新來的書記從東部沿海城市過來的，原本是省裏的二把手，來到這邊做一把手當然是被提拔了。

然而想要在這裏做出成績來，那可真是太難了。

不過如果能做出成績，回頭進中央甚至進常委倒是再比從東部沿海要方便些。

畢竟西北更艱苦嘛。

韓秘書明顯賣給了自己一個好，長纓笑了下，“最近工作還順利嗎？”

“代書記人挺好，跟我說了些事情。”

他話一貫少，能夠說一句人挺好，主觀意識已經十分明顯。

“那就好好工作嘛，別給自己那麽大的心理負擔。你是幹部，對黨、對群眾負責，記住這點就行了。”

省委的秘書倒用不著長纓這個市委.書記來指點，但韓秘書並不反感這話，因為代主任也是這麽說的。

這話其實聽過很多次，然而這兩人說的卻和平日裏聽到的不同。

“代主任可能想找您了解下防護林還有鄉下的事情。”

韓秘書十分好心的提醒。

雖然這提醒並沒有用上，代主任問的是長纓身體。

“受了傷要好好休養，我來到後有些忙，聽說你又去下面跑，也沒顧得上。”

代主任五十出頭，正是要做出一番事業的時候。

說話也十分可親似乎今天特意喊長纓過來就是為了關心她身體。

“沒事，就是當時受了點驚嚇，現在已經好利落了。”

“那就好，身體是革命的本錢，你又是個女同志要多加註意才是。對了我聽說你之前跟老梁打賭什麽的？”

伴隨著梁秋明的下臺，這賭自然不了了之。

只不過現在被提及，長纓覺得領導喊自己過來的真實用意浮出了水面。

“當時話趕話的被趕鴨上架了。”

代主任笑了笑，“年輕人嘛，要都老實穩重國家也缺乏點朝氣，不過咱們幹部又不一樣，不能胡亂來。照你這意思，不太想讓金城這邊包產包幹包產到戶？”

顯然，這才是代主任喊自己來的真實意圖。

長纓斟酌了下，“是，我更看好集體生產經營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二更

剩下的晚上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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